30余新报读者昨石塘山祭拜英魂
“这里安葬着八百中美‘飞虎’的英魂，看看吧，他们的陵园几乎就要彻底堙灭了……”昨日上午，一位专家站在位于昆明东郊石塘山上荒草丛生的“昆明飞虎公墓”时痛心疾首地说。昨日，由本报和云南省飞虎队研究会共同发起组织的“飞虎公墓祭扫活动”如期举行，30余名读者一起来到位于昆明东郊石塘山的昆明飞虎公墓，共同祭奠长眠于此的800余位中美飞虎英烈。
4岁女孩
参加墓前祭奠
刚毕业的大学生、退伍军人、大学教师等来自不同行业的读者参与了此次活动。其中，年龄最长的66岁，最小的4岁。而已故的“驼峰天使”黄欢笑老人的大儿子高德敏先生和女儿高爱敏女士也来参加了这次活动，与之同行的，还有云南省飞虎队研究会的朱俊坤秘书长等相关专家。
56岁的姜洪亮老人，昨日早上8点多就第一个来到报社。他说，此前对飞虎队了解并不多，今天想来补上这迟到的一课，用献花的方式来表示他对于飞虎烈士的怀念。把朋友4岁的女儿带来参加此次活动，崔先生说是要从小培养其爱国意识。
上午10时左右，30余人的祭扫队伍一同到达了石塘山飞虎公墓。在两天前，云南省飞虎队研究会刚刚筹款为飞虎公墓修建了一座新的墓碑。触摸着崭新的墓碑，高爱敏女士十分感慨：“我之前就一直想来这里拜祭为抗日战争牺牲的飞虎队飞行员们。看到新报组织这次活动，我非常激动。”说着，她取出黄欢笑老人生前的照片以及关于飞虎队的一些资料向周围人介绍这段历史。
在墓碑前，每个人都肃穆而又恭敬地献上了手中的鲜花。一位女青年还从包中取出了苹果和面包放在墓碑前，她说：“不想让烈士饿着。”
读者感叹
80后遗忘历史
“我真的很崇敬他们，如果赶上那样的年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扛枪上战场……”李大姐是专程从安宁坐早班车来参加本次活动的，作为一名幼儿园教师，原本笑容满面的她提起飞虎队时，就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李大姐知道的很零碎，但话语间听得出她质朴的牵挂。她说：“如果没有这些英雄，昆明当时会遭受更多的磨难，我总是在想：我们今天的生活来得可真不容易！”
在公墓范围内，我们看到这里的部分土地已经塌陷，与之紧紧相隔的就是当地村民的耕地。云南飞虎队研究会秘书长朱俊坤说，这几年来，随着飞虎队研究越来越受重视，普通老百姓对飞虎队在云南援助对日作战的壮举也是越来越耳熟能详，这是好事。要是大家都深深懂得了感恩，保护飞虎公墓的意识就会更加深入人心。
“可是啊，现在80后这一代年轻人，甚至很多连飞虎队是什么都说不清楚！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这段壮烈的历史怎么能遗忘！”前来参与祭奠的读者感慨：他愿意为公墓的修复尽一份力量。
活动快结束时，李大姐说：“真的很感谢这次活动，至少我表达了对这些烈士的崇敬之情。不知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和健在的老兵见下面，当面说声谢谢，或者握握他们的手也好！”
公墓现状
已经形如废园
献完花后，大家在飞虎队研究会秘书长朱俊坤等专家的指引下一起进入公墓。让大家非常意外乃至有些震惊的是，已经发现整整一年的飞虎公墓依然是荒草丛生，形如废园，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坑道棋布，还散落着一些破碎和腐朽的棺木，若非专家一一介绍，几乎无法辨认出这里竟是一个安葬着八百英烈的大型公墓。
“看到这种情形真心酸。”66岁的周老先生看见公墓现状，不住地叹息，“那些（飞虎队）小伙子们，参加战斗时才20来岁，有的无妻无子，现在可以说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他们在战斗中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云南人民尤其应该好好地缅怀和纪念他们。”
“保护的力度还需要加大加大再加大！”朱俊坤的话充满期待。据他介绍，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这里曾遭遇几轮大规模的盗墓，盗墓者把这里的墓穴挖开，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而近些年来，由于周围农民对此处的情况不了解，也在无意中加剧了公墓的破坏。如果不采取及时的措施，也许今后飞虎公墓就会变成一片荒地，现在，必须呼吁全社会共同参与到保护飞虎公墓的行动中来。
朱俊坤说，为了更好地纪念飞虎英烈，研究会前不久编辑印刷了一本《昆明飞虎公墓中美飞虎英烈名录》，里面详细地收录了所有中美飞虎英烈的名字、籍贯、职务及军衔等相关情况，“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种纪念。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但是，资金非常困难，希望全社会都参与进来。”
□ 回顾
“飞虎”遗孀作品透露公墓地点
昆明飞虎队公墓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竟成为了70年来难以解开的谜。在去年清明节来临之际，这个困扰飞虎队历史研究者70多年的谜终于拨开历史的荒草和迷雾，有了一个明确的结果——“飞虎公墓遗址”就在昆明东郊石塘山。
一本叫《铝迹》的著作
云南民族大学副教授杨毓骧是云南飞虎队研究会副会长，作为飞虎公墓历史的见证人和权威的研究专家之一，他寻访飞虎公墓的努力已经有数十年之久。
去年清明节前不久，在云南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原云南日报总编孙官生等相关领导的关心和支持下，“云南省飞虎队研究会”成立在即。就在这个期间，一部美国友人提供的名为《铝迹》的著作，为昆明飞虎公墓的存在和位置确定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
这是一部英文版著作，作者是一位牺牲了的飞虎队员的妻子，她详细记录了牺牲飞虎队员的最后一次飞行，书中有两段文字让飞虎队研究会的专家兴奋不已：
其中一段这样写道：“１９４４年１０月３０日，驾驶员Robertp Torango，二级中尉，０－７０２８６５这架飞机是第２３战斗机群、７６战斗机组的，是９架从中国柳州起飞前往云南陆良的飞机之一。在１９４４年１１月２０日第７战斗机组收到一份报告，说Torango中尉的飞机在中国MingSun乡于１９４４年１０月３０日坠毁。他的遗体找到了。于１９４４年１１月１４日１６∶００葬于美军公墓，位于中国昆明美军飞机场东北１英里处……”
一次闲聊的偶然线索
《铝迹》证实昆明有飞虎队公墓，并明确指出在“昆明美军飞机场东北１英里处。”按照今天的理解，当时的昆明美军机场有两个：巫家坝机场和呈贡机场。巫家坝机场东北１英里处，早已变成了高等级公路、工厂、街道，哪里还有飞虎队公墓的影子？且在前些年的开发建设中从未见发现公墓的报道。另一个机场便是呈贡机场，四周倒是还基本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重大线索！研究会专家无不激动万分，清明节之前，他们两次到当年的呈贡机场考察，有了重要发现，找到了当年的飞虎队司令部和一、二、三中队驻地遗址。然而，飞虎公墓却还是不见踪影。
就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一个很偶然的线索又出现了。一天，几位朋友一起到金殿石屏茶院相聚，朋友中包括有名的民间艺术研究学者吴学源。大家闲聊说起飞虎队公墓时，比较沉默少语的吴突然冒出一句：“飞虎队公墓应该有啊，我听说过的。”
在孙官生急切地追问之下，吴学源说，他所知道的飞虎公墓，地点大约在东郊八公里牛街庄附近，那儿有一座小寺庙，几年前，他经常和朋友到这个寺庙里品茶聊天，经常听到庙里的人聊起，背后有许多坟，就是美军空军烈士墓。
一块几乎被忘的墓地
两天后，孙官生约着吴学源、孙汝明等几位专家，前往八公里一探究竟。吴学源轻车熟路地把大家带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小寺庙——龙树庵。这里是普照村公所小蔴苴自然村，距市区８公里、巫家坝机场４公里。虽小，但环境幽雅，香火颇盛，几名六七十岁高龄的村民在这里自愿服务。
吴学源和这里的人都比较熟，他把其中一个年过古稀的农民介绍给了孙官生，这就是后来成为公墓建设见证人代表的村民海清。
据海清和其他老村民回忆：抗日战争时，这里有一条简易公路通巫家坝机场和市区。随着１９４３年战事吃紧，中美两国飞虎队员牺牲越来越多，龙树庵后山便被建成了公墓，除雷允、缅甸、驼峰航线、印度之外，在云南空战和坠机牺牲的飞虎队员遗体，均在此安葬。
从数量上看，这里所安葬的中国“飞虎”烈士有志愿队翻译、地勤人员，驼峰航线的中方驾驶员、乘务员，中国空军战斗机和轰炸机驾驶员更多。美方的坟墓每排约１５座，约有２０座，总数有２５０至３００座。中方的每排约有２０座，约有２５排，总数有５００座左右，加起来一共８００余座。
在弄清孙官生等专家的来意后，这些飞虎公墓见证人都非常高兴。他们说，公墓已经荒芜了好几十年，几十年前来祭奠的人比较多，但现在似乎已经被遗忘，对此他们一直都非常难过，但又无能为力。
飞虎队研究会选择的是一个特殊日子——去年４月５日清明节这天，走进了荒草和尘埃覆盖之下的飞虎公墓。
飞虎公墓就这样得以重见天日，重新出现在了世人的视线之中。孙官生后来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紧握着海清的手，使劲地摇着。我的心头一阵热，眼睛也模糊了。此时，天空下起了雨点，飘飘荡荡，淅淅沥沥的……这难道不是来祭奠飞虎英烈的吗？”
□ 计划
预算花250万重修公墓
目前，云南省飞虎队研究会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石塘山飞虎队公墓遗址上，建一座真正能体现出我们对这段历史的尊重和对“飞虎”的哀悼的公墓。
研究会副秘书长杨凤鸣说：“我们的初步想法是先将这块地方清理平整，然后将我们确定下来的每一位飞虎烈士的名字都刻在一块纪念墙上，在周围种上3386棵常青的柏树，代表牺牲的3386名飞虎队员，最后在树林前面造4座坟墓，两座代表美国飞虎队员，两座代表中方人员。”该工程预算250万，目前已经有一家美国的民间组织有意向捐款，双方尚在接洽当中。研究会希望修复飞虎公墓的行动能得到社会各界的支持，“众人拾柴火焰高”，将这块重要的历史遗迹保护起来。
参加这次祭奠活动的30余名读者中，有3个小朋友，在父母的带领下，他们抢着捧起花束，一直走在队伍的前头。在上山的路上，记者问其中一个知不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他说：“爸爸跟我说了的，我们去看爷爷。爷爷们开飞机牺牲了。”另一个女孩儿刘蕊已经上小学，昨天逃了一堂舞蹈课来参加祭扫飞虎公墓活动。“学舞蹈，学画画，今天也让她学学历史，学学感悟。”母亲刘女士说。
问刘蕊今天有什么感受？她说：“美国人很够意思！”
关于这段历史，研究会的杨凤鸣副秘书长认为有必要写进小学生的课本：“我们应该是一个懂得感恩的民族，对于那些为了保卫昆明、保卫中国的边防线，并争取更大范围胜利与和平所作出牺牲的人，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一位熟知飞虎队在华作战历史的学者分析：在昆明，美国的快餐、超市、服装品牌引领着行业的先锋和潮流，这个同样伟大的民族从曾经的盟友，更多地成为了我们的竞争对手。有人说中国人就是靠着一股“不怕死”的精神顽强地在发展，和他们当年的支援一样，我们今天的祭奠反映出的是一种气度，一种精神，一种进取和学习的姿态。
□ 讲述
口述历史 “死亡航线”依然惊心动魄
朱俊坤和高爱敏，他们一个是云南飞虎队研究会的秘书长，是对美国“飞虎”赴昆援战，与中国空军一道守卫昆明上空安全这段历史了如指掌的专家，而高爱敏自己的母亲当年就在“飞虎队”工作，在整个活动中，他们就成了大家的解说员，为大家讲述了那段在世界范围内有着重要意义，对昆明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的故事。
飞机残骸铺就的航线
“陈纳德是不得不提到的一个名字。”朱俊坤说。1938年8月，陈纳德在昆明筹建航天学校，训练了一批具备美国空军素质的中国人才，一开始地址就选在南屏街和宝善街之间一条叫晓东街的地方，后来才搬迁到巫家坝机场。1941年7月和10月，他又从美国招募了200多名美军飞行员和机械师，组成“飞虎队”(Flying Tigers)来到昆明，对日作战。1942年3月，日军攻占缅甸后，控制了当时被称为“中国的最后一条陆路输血线”的滇缅公路，至此，中国陆上、海上通道，全部被日军封锁。
“为了突破重围，将人力、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一线，一条空中线路的开辟迫在眉睫。从中国到印度，在几次试飞后，一条由昆明起飞最终到达印度汀江的北线，和由昆明起飞，经楚雄、保山、密支那、新背洋，终到汀江的南线初步形成。1942年5月日军占领缅甸的密支那，南线停止使用，北线成了后来人们常说的“驼峰航线”。由于客观条件限制，这一条线路途经高山雪峰、峡谷冰川和热带丛林、寒带原始森林、甚至是日军占领区，走向就好似驼峰般起伏；而沿途还必须克服强气流、低气压和冰雹、霜冻的考验，导致这条航线上飞机失事率高得惊人。2007年，研究会主要成员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沿着当年“驼峰航线”的陆路走了一遍，向沿线的人民了解了一些情况，收集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和物品，包括一块飞机残骸。
“还记得那本指引我们会长找到这片公墓的那本书名吗？当年的老兵回忆道：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沿着下方残骸的反光飞行，他们于是将其中山势最险峻，集中了最多飞机残骸的一座山谷取名‘铝谷’。并将‘驼峰航线’称为‘死亡航线’。亲自走过这条路线，我们一边想象着那些生长在美国，过着有冰箱和微波炉的富足生活的年轻人来到这里，飞行在同伴的尸骸上，战斗在生死的交界处……他们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朱俊坤充满感情地说。
“驼峰天使”没有离开
“我的母亲是飞虎队战斗到后期，唯一的一位女性医护人员，我的父亲是远征军的一员，但是直到有记者来采访我们，我们儿女才知道原来父母亲有着如此特别的经历。”高爱敏女士说，她目前主要居住在法国和德国，但仍然尽量参加与“飞虎队”和远征军有关的活动。见到我们，她激动地说：“天使没有离开！”去年母亲黄欢笑离世，新报对这位伟大女性，以及她与飞虎队的故事以《百人送别 驼峰天使黄欢笑》为题作了详细的报道，并将一张老人手持一枝圣洁的白玫瑰，以依然清澈的目光仰望蓝天的照片刊登在了头版。“太美好了！那次报道实在太美好了！”高爱敏女士和她的哥哥特意带来了当年的那份报纸，老人向着天空追悼，由子女实地来到飞虎公墓而得以传承。
高爱敏回忆：“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母亲从香港大学玛丽医院护士专科学校毕业不久，日军便占领了香港。从同学那里，她得知美国组织了一个航空志愿队到中国，帮助中国人打日本飞机，飞行员伤亡很大，他们急需会讲英文的护士。1942年秋，黄欢笑乘着美军军机到达了昆明美军飞虎队医院，成为美国飞虎队及美国第14航空队医院里唯一的一名中国女护士。期间，她救护过多名美国军人，也为无数名中国远征军将士和当地老百姓看病疗伤，被人们誉为‘驼峰天使’。抗战胜利后，母亲继续留在昆明从事医护事业，直到95岁与世长辞。我母亲的墓地在马街，我们知道她本人非常希望能和这些她曾经帮助救治过的飞虎队员安葬在一起，但是从目前这里的情况看，短时间内很难如愿。”
来源 ：生活新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