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在陈纳德将军身边的日子

　　一位远隔重洋的美国公民，一位投身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异国他乡英雄，尽管已离开我们半个世纪，但只要提起他的英名——陈纳德，只要谈起抗战期间使日本空军闻风丧胆的美国空军志愿队——“飞虎队”，中国人民依然如雷贯耳，犹在昨天。

　　中国抗战结束后，陈纳德于1946年10月25日组建Civil Air Transport（民航空运队），为战后已“千疮百孔”的中国运送救急物资。此间，空运队曾将药品运到南昌的麻风病院，以拯救受病痛折磨的人们；把种籽运到长江三角洲用于春播；让战争期间流离失所的人回到故土；将羊群运到西北的甘肃省。空运队人员配置相当严格，飞行驾驶仅限美国籍人，唯有Flying Operator（飞行报务员）招收中国籍人，而我的父亲杨家彬以其出色的资历成为民航空运队的第一位中国雇员。

　　父亲是1930年从浙江来到上海的，在镇江无线电学校毕业后，成为国民政府第一届无线电专业学员。抗战时，家父随国民党军队辗转南京、武汉，最后到达重庆，曾任重庆白市驿飞机场电台台长，为少校军衔。1940年，父亲与母亲谢凌高在重庆结为伉俪，从此相伴一生。1943年，抗战烽火如火如荼，为培养无线电专业方面的高端人才，父亲被国民政府公派去美国留学。1945年完成学业，从美国返回中国的父亲，对国民政府的前途感到失望，于是在广州毅然脱离国民党。为此，父亲遭到国民党通缉，位于上海东嘉兴路翠积里的家也被查封。为躲避追捕，父亲不得不隐姓埋名，浪迹天涯。1946年，经当时国民党空军教官夏老师推荐，父亲加入了陈纳德将军的民航空运队，这时国民党才放弃追捕。

　　现今93岁高龄的母亲回忆，一天父亲下班回家愤愤不平地说，美国国内有人骂陈将军是“瘪三”；嘲笑他“只有两架飞机还叫什么空运队？”。陈将军是一个意志顽强的人，凡是看准的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顶住重重压力，冲破多方阻拦，想方设法筹措资金，甚至还联络一些中美友好人士投资入股，使空运队的飞机由最初的2架发展到19架，仅1947年5月运输量就达到38万吨/英里。

　　战后的中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整个中国几乎没有一个合格的机场，也没有导航设施，甚至连地对空的通讯也不存在。因此，飞越没有航标的中国上空，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为开辟上海至广州航线，陈将军决定先行试飞。试飞当天机上只有六人，陈将军以及当时身为国民政府中央通讯社记者的陈香梅，飞机正、副驾驶，以及负责飞行报务的家父和1名服务人员。当飞行到福建长汀上空时，正驾驶突然急促喊道“icing！icing！”。原来由于高空雾水太重，加之气温较低，致使机翼产生冰柱。这不但导致飞机负重，而且机身极易失去平衡。为了避免不测事件，陈将军果断决定立即返航，择日再行试飞。这次惊心动魄的飞行使父亲终身难以忘怀。1947年1月30日，民航空运队的首次航班开通了。一架C—47运输机，载着货物和一辆吉普车，从上海飞往广州。陈将军置身这处女航上，亲自督阵。

　　回忆起陈纳德将军，让人会愉悦地联想到他的夫人、爱国人士陈香梅女士。当年，坠入爱河的陈纳德和陈香梅从相见、相知，到相许，父亲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父亲在世时，和我们小辈谈及当年陈纳德和陈香梅在飞机上的往事，以及她们当时婚礼的盛况，依然笑意写在脸上。

　　文革期间，父亲由于所谓的历史问题而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文革后，原先强加在父亲身上的不实之词被彻底推倒，而且还提升了两级工资。

　　今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正巧也是父亲诞辰100周年。世纪回眸，浮想联翩。多少仁人志士满怀激情，为了人类的正义事业，洒热血，写春秋。借此文怀念陈纳德将军，也寄托对我父亲的思念，更祝愿陈香梅女士健康长寿。